在尚未參與路竹會菲律賓義診前，參加了「大稻埕逍遙遊」的活動，聽莊永明老師解說16世紀時，葡萄牙人揚帆海洋之上，看到位於太平洋上的島嶼所發出的驚嘆「Formosa Insula !」（美麗島嶼），Formosa的意思不光是指臺灣，而是航行所經過的不知名島嶼的統稱。那樣唯美與奇幻的冒險故事，言猶在耳。此次義診前往菲律賓這個由七千多個島嶼所組成的國家，當我從飛機上往下看到這片海洋上交致錯落，蜿蜒的島嶼棋盤時，對第一次參加海外醫療團的我來說，頓時對當地產生了各種不同的想像。而海外義診的首要任務是醫治病人或轉診重症病人，菲律賓當地文化、深耕的天主教文化及其影響，便留待義診後片段時間，一步一步挖掘了。

 義診第一天，團員在10月9日集合之後，把義診用的一箱箱醫療用品、醫療器材空運，而二十多位團員的行李要自己帶上機艙，即便如此，醫療器材還是超重。不論是在桃園國際機場、馬尼拉國際機場、或民答那峨Ozamiz airport，路竹會的醫療用品、器材與穿著制服的團員們都佔據了一大片位置，顯得十分醒目。每個團員必須同進退、一同行動，這是我對義診非常深刻的初次印象。包含吃飯也是大家工作到劉啟群會長吩咐吃飯了才能暫時放下。會長是10月12日和我們會合後，一同前往民答那峨，我猜想會長希望我們一起吃飯的用意是藉此訓練團員們同甘共苦的精神。若以古希臘為例，古希臘人認為訓練強健體魄，培養堅忍耐力之後，進而能夠內化道德修養，成為品格高尚的人，如陳懷恩教授文章提到「…身兼運動員與政治家身分的希臘名將佩利克里斯(Pericles）慨談人應該同時追求『身體的完美和精神的陽剛…我們應當愛美，卻不該繁文縟節，我們愛好智慧，但不可缺乏男子氣魄。』」（註1）。如果前往海外義診是在艱困的環境下培養醫生、護士和義工們更高貴的情操，這趟義診之旅對我來說才更加難能可貴。可是這次行程一路上都受到當地接待團體非常好的禮遇，10月9日~12日是Women’s Federation for World Peace-Philippines，10月13日~15日是Congressman Victor Yu，10月16日是Rotary Club of Chinatown-Manila，每日都提供給我們豐盛餐點、招牌椰子汁，還有我不敢吃的榴槤等，真是讓我驚訝，據說是路竹會和菲律賓保持友好的關係，才能有這樣的待遇，有些人甚至在10月17日回臺灣時發現自己還增加了一些體重呢！另外，大家每天都睡眠不足，10月13日是要搭早班飛機去民答那峨，10月16日也是早班飛機回來馬尼拉，謝謝義工滕治裕大哥多天來都幫大家準備咖啡提神。

 

每當車子一抵達醫療站，醫師和護士們就快速把醫療器材準備好，我的義工工作除了義診第一天在掛號處學著幫忙做檢傷分類之外，其它的時間都在藥局幫忙分裝給病人的藥品和包裝藥粉。其中10月15日在Molave city, Zamboanga del Sur的病人高達682人，即使10月16日回到馬尼拉半天的義診也有304人，可見來求醫的病人真的很多，原以為回臺灣前一天是自由時間，可是又排了半天義診，當天早上我在民答那峨Ozamiz airport 旁邊餐廳內的聖母像前想了一下，明天就要回臺灣了，不知道哪裡有天主堂可以進去看？有像臺南鹽水天主堂那樣融和在地文化特色的地方嗎（註2）？沒想到當天下午就在Brgy. Habay, Bacoor city的天主堂義診，真是又讓我驚訝一次？以後許願要小心，難道這次竟然成真了？又或許是當地臨時再做的安排，就不得而知了。

 

據方銀花醫師告訴我，這次義診有轉介3位重症病人，希望這些病人能得到妥善的醫治。其中有幾個令我印象的病人：10月13日在Molave city義診的時候，有一個臉上有著好大顆囊腫的小女孩，曾煥智醫師在為她動外科手術的時候，小女孩嚎啕大哭，原本我和方醫師中午休息吃飯，一聽到淒厲的哭聲，也顧不得其他，馬上過去幫忙，看到臉上囊腫被手術刀劃開的小女孩，傷口流著膿血，方醫師說以後會留下手術疤痕，可是為了她好，不得不這麼做。待在牙科幫忙的義工亞若跟我說，牙科那裡來了個模樣可愛的女孩，可是上排和下排的門牙都是蛀牙，一次拔四顆，要是在臺灣可以不需要拔牙，只要填補就行，可是菲律賓的窮人是沒有錢去醫院看醫生的，所以只好拔牙。義診期間真是有勞所有的醫生和護士們的貢獻，牙科邱醫生和簡醫生就是不停地替不同的病人拔牙，其他的醫生像是小兒科方醫生、內科王醫生、鄭醫生和外科曾醫生也是各司其職，不停地替病人看病，7天的義診下來，根據柯藥師最後給的數字統計，一共有3,603位看診的病人，可見義診的繁忙。感謝為這次義診付出心力的所有人，包含菲律賓當地的義工，像是在Molave city的護士、護士學校的學生和醫師們，都幫了很多的忙，因為我是在藥局，多位小護士幫我分裝藥品，速度快得不得了，後來在藥局幫忙的當地義工被稱為「加工區」，也讓我升格做為女工「工頭」啦！

   

義診最後一天，來了個最讓我心疼的老婦人，她被人攙扶著走進來，頭上蒙著一塊白色的毛巾，我心裡想，這位婦人是有多大的病痛，不能以面示人？當她臉上毛巾一被拿下，我感到一陣暈眩，不是因為她模樣嚇人，而是周圍相機的閃光燈閃個不停。這位可憐的婦人整個右臉都腫起來，連右眼都被撐到臉的中央去了，左眼相形之下顯得很小，遠看真像是一個獨眼的人，她的模樣的確是可以做為新聞報導的篇幅，在藥局望著她被曾醫生看診時，旁邊累贅的閃光燈信號，讓我實在不忍心看著流露哀傷的她被這樣對待，可是領藥的病人很多，藥局的工作很忙，如果能有時間，我會想去問候病人，希望他們能早日獲得健康。

悶熱的菲律賓的午後，總會下起陣雨來，有時候還伴隨著雷聲，我們都待在室內，來看診的病人卻是大排長龍，排到戶外去了，聽說有些病人是從很遠的地方來醫療站，要騎馬、翻過山頭、涉水才能來到醫療站，真是辛苦。在Molave city義診的時候，一下雨，等候的病人就衝進來避雨，或是中午休息過後，開始辦理掛號，病人也衝到掛號處，我看到掛號處的Mandy和林亞若護士想了個方法，先將排隊的病人的手上編號，類似我們這裡領取號碼牌，當病人排到掛號處再分類，這樣才能分出先後順序。我想這也是幾天下來所累積學習到的經驗。至於我呢？從不會包藥包開始學習，幾天下來，也熟能生巧，越包越快了，真是最大的收穫，真要感謝柯藥師、黃藥師、林藥師的耐心教導，藥房的藥師們都很盡責，一工作就停不下來，直到工作結束才稍作歇息，除了中飯和很少次的上廁所時間外，都一直不停地忙碌配藥和磨藥粉。

 在天主堂，人聲鼎沸，小孩哭鬧聲不絕於耳。在只要一下雨就積水的路上，來了個不速之客，我看到一輛車開到門口，原本幫我包藥的當地義工告訴我「市長來了」! 這位市長相貌堂堂，高大挺拔，一出現就受到當地人的歡迎，尤其是婦女們的簇擁。市長此番來到醫療站，和路竹會的劉會長、醫師、護士、以及當地人合影留念，身後有人拉著寫有義診時間、地點訊息的大帆布當背景，我心想如果市長能解決路上積水的問題，或許才是任內最好的政績之一吧。

經過七天的義診，雖然停留的時間不長，卻是病人生命中的重要轉折。每位病人的故事壓縮在短短的七天內上演，腦海裡似幻似真地重複著關於義診病人的片段，我想到小女孩臉上的傷口若能在生命裡縫合，纏繞在小男孩手上的紗布，終有解開的一天，婦人悲傷面容能夠恢復…這一切，這真是生命中難以承受之輕，當我們回到臺灣之後，這些病人也恢復原來的生活，引用James Blunt 在 back to bedlam 專輯裡的歌詞：“We share a moment that will last till the end”。當陣雨過後，陽光再度露臉的時候，無論是菲律賓或是在臺灣，照在我們的臉上依舊是相同的陽光，帶給我們樂觀豁達的希望。

 註1：陳懷恩, 希臘雕像的人體之美－以裸為真. 典藏投資. No. 36. October. 2010.  p. 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