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竹會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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贛江河畔義診 鼻炎變避孕
219th 文／李杰 醫學生
作者為 美國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 (UCSF) 醫學系二年級
中文翻譯 古雲Claire
接待會場充滿了紅色的旗幟、花束及氣球，對我來說，無疑是種文化與視覺的衝擊。主持人歡欣地迎接我們，如此的熱情，只有七月的悶熱下午，及當地的紅辣椒可以媲美。我們在「贛州黃金機場」降落。隨即，展開12天的醫療門診及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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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儀式 熱情如火
我們一抵達，便受到崇義縣衛生局的歡迎。他們得坐車，經過兩小時山路才能回到崇義。地主千里迢迢，只為了要歡迎我們。為了怕我們旅途勞累，地主親切地準備好足以供應大夥兒一天半所需要的餐點份量。桌面上擺放好的香菸，更能突顯出主人所能細心提供的最高待客禮遇。
獲頒匾額
孩童在會場上的雋永話語更深得我心，就連小學的孩童，當起公眾演說家來都比我勝任，她說，「崇義的河水正在向你們歌唱，青天、綠草在向你們問好，讓我們以最真誠的心，向各位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們說聲謝謝！」 如此激情的演說，實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呀！
我們醫療的第一站是在「衡水人民醫院及急救中心」，是一棟非常氣派，具有政府風格的建築。進入寬敞的大廳，看見指標、箭頭和樓梯標示著「緊急病患──請上3樓」，「這是替患者鑒別分類的特別方法嗎?」我們與當地的醫生打趣了一會，但顯然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醫院要如此設計。還好，樓梯間旁還緊鄰了一座半運作的電梯。
語言差異 趣事連篇
因為醫療用語與文化的差異，我在崇義義診，有時頗辛苦。當地醫護人員只用中文寫病歷，不同於台灣的醫療體系盛行用英文。像有些病患在義診時，就帶了自己的病史和病理報告前來，藥名甚至是中國特有的廠牌，無疑是考驗著我們對中文專有名詞的理解。
如此一來，很難理解病人目前還在使用哪些藥物；想要推薦的藥物，卻又都沒有帶在身上。除此之外，有部分的人是講客家話，也只聽得懂客家話而已，特別是接近中年尾聲或中年以上的人。此外他們的客家腔調又有別於台灣。這不僅使得當地用語的意思無法清楚傳達(註一)，有時還成了令人印象深刻的趣事。
有位病患原本因鼻竇炎來看病(中文是 ㄅ一ˊ 一ㄢˊ)，被轉診到外科醫生，做直腸檢查(口語ㄆㄧˋ 一ㄢˇ)，之後又詢問藥師對避孕 (ㄅㄧˋ ㄩㄣˋ) 藥的意見。
醫師們正好奇研究著中國特有廠牌的藥物。
診所擠滿病人，義診團員與當地醫護人員應接不暇。
觀念不同 醫療隱憂
中國是全世界人口最多的國家，在這裡，公眾醫療照顧總是不足，數量必須優於質量。即便是西方特別注重的個人隱私，在中國也可能為了達到數量的需求，或因文化上的差異，不僅醫師不那麼注重，病人也不怎麼在乎。尤其又像我們這樣的臨時門診，更需要截然不同的看病模式。
義診期間，診所擠滿了一大群急切來看病的病人，患者甚至多到要佔用檢查室，可看出我們對當地的適應力，及看診效率有多麼地備受喜愛，當下我們肯定改變了許多人的生活。但話雖如此，我還無法肯定能在崇義縣留下什麼長遠的影響。
來看診的病患中，許多是慢性病患，尤其是高血壓與高脂血症。但我們在用餐時發現當地的飲食重油、重辣、重鹹，實在不適合高血壓與高血脂患者。由於我們只是短暫停留，所能給予他們最重要的治療，並不是只開藥給他們，而是「衛生教育」。然而，要改變人們長年的飲食習慣並不是一次義診所能夠達成的。但依照當地人的飲食習慣，加上我們停留的時間有限，實在很難想像到底有多少位患者，真的能按照我們的建議，以改變飲食控制病情。(註二)
當地重口味的飲食習慣，長久下來造成慢性病的產生。
請把垃圾往下(河裡)倒，也顯示了當地忽視環保的概念
文化影響醫療保健的情形不僅於此，有些觀念也讓人印象深刻。當地民眾擔心坐了前一位病人坐過的位子，就會被傳染，但自已卻隨地吐痰，任意把垃圾丟到地上或扔到河裡，甚至醫護人員也如此。救護車上吊有用過且殘存液體的點滴袋，空的點滴瓶也儲藏在樓梯間下方，讓人十分擔心醫療衛生安全的問題。最誇張的是，人們沒有在公共場合禁止吸菸的觀念。菸味無所不入，就連醫生在診間問診時，也和病人一起吞雲吐霧。
有近兩成的農民沒有健保，許多有健保的民眾，仍須承擔負不起的自付額。
雖然我們此行的主要目的是看診，但受整個文化與體系的影響，崇義縣公共衛生水平較低落，人民也因此受其害。如此強大的阻力，需要更多的心血投入，寥寥數天和幾次的會議交流，是無法解決問題的。
正當資本主義的美國，朝向社會主義的醫療保健邁進，共產主義的中國，其醫療體系竟是資本主義走向。有近兩成的農民沒有健保，許多有健保的民眾，仍須承擔負不起的自付額。在崇義，人民所繳的保費，兩成付給輕微及慢性疾病者，而八成是付給重症患者。換句話說，在未病、初病求醫時反而需要付更高的自付額。如此情況造成輕症者忌醫，非等重症時才就醫。有件令人心酸的案例：一位病人罹患高血壓，心肌梗塞過，卻因屬於慢性病，自付額超過她的經濟能力所及，需存好幾個月的錢才能買藥，而無法連續治療，預防再次心肌梗塞。
此外，收紅包(註三)的習慣及迷信的點滴療法，似乎遍行於廣大的中國文化中。獨創的點滴療法及周邊配套工具也因運而生，只要到醫院看診，若沒有在躺椅上接受點滴注射，就好似沒有看過醫生。一位媽媽帶了患輕微結膜炎的小男孩來看診。他已在前一天接受了抗生素的點滴注射。
另外，就連點滴內含中藥成分，也相當普遍。對整合醫學而言，的確是創新之舉。
衛生院的立牌上，寫著拒收紅包的承諾。
不論大病小病，似乎都得打點滴才算看過醫生。
這次去贛南義診學習到的經驗相當值得，因為見識到的醫療體系就我所瞭解的截然不同。事實上，崇義及整個中國的基礎建設正當快速發展中，其中也反應出醫療這一行，無論在何處，都比個別的診所、醫院、甚至健保系統要來的龐大。
文化、經濟、政治、及官僚運作等都影響患者，也影響醫護人員，這些因素不只難以察覺，因為人民積習向來如此，這些因素經常被視而不見，又或者大家真的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罷了。這同時使醫療變得如此複雜。
要如何處理這些問題，推動改變的力量又從何而來，是瞭解現況之後所要面對的課題。這種種問題不單只有中國如此，由於我們正開始為美國健保改革構思藍圖，前述這些問題將很值得探討。
文化、經濟、政治、及官僚運作等都影響患者，也影響醫護人員，這些因素不只難以察覺，因為人民積習向來如此，這些因素經常被視而不見，又或者大家真的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罷了。這同時使醫療變得如此複雜。
要如何處理這些問題，推動改變的力量又從何而來，是瞭解現況之後所要面對的課題。這種種問題不單只有中國如此，由於我們正開始為美國健保改革構思藍圖，前述這些問題將很值得探討。
最後，我想謝謝路竹會的志工夥伴們，讓這趟可貴的經驗得以實現，感謝慷慨的承辦單位、以及為我們串連起所有行程的慈善單位。我衷心希望我們的義診行程可以持續下去，並期待下一次路竹會義診，因為這「一切都是為了人民的健康」啊!
作者(左)與同行的醫護人員們。
美麗的贛南田園風光
註
1 醫生我的心好苦啊！（“苦”較接近台語 “艱苦”之意＝discomfort）還有我的大腿也“圓圓”地 （＝“軟軟”＝無力感＝weakness in the leg）
腳氣＝香港腳＝Athlete’s foot （起先大家聽不懂, 後來竟在金批水滸傳第六十回看到如此用詞）
2醫生：「以後不能蹺腳了喔！」病人登時傻了：「啊？... 不能吃辣椒啊？」
3傳統文化和職業道德有時難以兼顧。中國人習慣禮尚往來，以互惠、表達敬意、及維繫人情。傳統上，紅包用來包現金，贈人以增添好運。在醫院，病患會餽贈醫生現金或其他禮品，以求醫生多給予額外的照顧。但最近也在改變這樣的習性，最近中國的衛生局下令，醫生若被發現收受禮品或禮金，將會被採取嚴格措施。 (參見圖片)
4 迷信的點滴療法，也曾在台灣風靡一時，指的是許多病症可以透過施打點滴而得到有效的治療。個人推測，因在認知及身體感覺上覺得完成了一些程序，再加上針灸對中國人而言並不陌生，所以才衍生這樣的療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