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th  文 / 楊茜雯

作者為 達明醫院呼吸照護病房醫師

 此次義診的地點從原本的馬達加斯加，因外交因素改成約旦，後又因約國婉拒而改為甘比亞。會長及路竹會行政人員為了地點勘察、公文流程及機票訂購傷透腦筋，好在最後如期在8/6於中正機場出發。我們一行40人從台灣飛往倫敦，經倫敦轉飛布魯塞爾，再由布魯塞爾搭乘班機飛往甘比亞。當飛機穿越蔚藍狹窄的直布羅陀海峽後，緊接著映入眼簾的是橘紅色的非洲大陸混雜著空中棉絮般的卷積雲。看到貫穿甘國全境的甘比亞河蜿蜒伸展在黃綠色大陸後，我們降落在濱海的甘比亞班竹機場。甫到甘比亞，我們便拜訪了大使館，陳大使和藹的笑容，使館內台灣物品的擺設（印象最深的是大同娃娃），讓我們頓覺十分親切。吃過晚餐後，我們回到下榻的飯店，準備迎接9天的義診行程。

    因為甘國雨季鄉間小路泥濘難行，我們此次不能深入偏鄉，只能在大都市醫院義診。（Jammeh, Brekama, Brufut）醫院建築多為平房，總住院床數在30~40床左右。病床為7~10人一間、2~3間為一區塊，病床則是一張張緊靠並排，一個時段只配有兩名護士。當地醫院藥局藥物短缺，連慢性病的藥物都三天兩頭缺藥，路竹會看診後發放的藥物可幫助他們短暫紓困。看診區的周圍多為泥巴道路，雨後有時泥濘難行。偶可見到三兩隻羊、驢子在義診附近草地出沒，為義診帶來不少新鮮歡樂。甘國官方語言為英語，但卻僅2~3成人民能通英語（7成為文盲），義診時多倚靠當地翻譯志工幫忙。當地土語多達22種，有時連翻譯都需要尋求支援。在逐漸適應當地翻譯的英文口音之後，義診流程變得順利許多。

    義診9天，總共看診4673人次。從看診民眾生態可知，甘國人大都在10~20歲結婚、有時不到20歲就兒女成群，但平均壽命不超過60歲。內科疾病還是以高血壓、壓力引起的胃酸逆流、做粗重工作造成腰痠背痛為主。特別的是，糖尿病遠比台灣或是亞州國家少，而維他命缺乏的情形卻相對嚴重（常可見到雙腳發麻、閉眼無法站立的維他命B12缺乏症狀）。甘國陽光強、氣候乾燥，造成當地居民大約3、40歲便飽受白內障、雙眼乾澀之苦。當地寄生蟲肆虐，我們看到寄生蟲幼蟲在皮膚下移行的痕跡、顯微鏡下透明米粒般的蟯蟲卵，更看到堵塞淋巴管造成單邊下肢橘皮樣水腫的血絲蟲病（靠蚊子傳播）。瘧疾是當地常見的疾病，當地有瘧疾快篩的試紙，我們也靠當地提供臨床常見的瘧疾症狀，也用快篩試紙診斷了幾個瘧疾的個案。超過90%的居民都是第一次看診，因此我們看到了許多患有先天疾病的成年人，例如全身彌漫性神經纖維肉瘤、主動脈生長異常。有兩位先天瓣膜異常的中年女性，就診時已經心臟肥大到走路都會喘了，卻因為付不起國際醫療費用（約台幣10,000多元）而無法接受醫治。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聽診時甘比亞婦女時常直接將上衣掀起露出前胸，身旁嬰孩哭鬧時也往往直接當眾哺乳。這次大約有10位甘比亞男性就診的主訴是不舉，甚至有人怕我聽不懂直接說“I have no good fuck!”。義診時常碰到居民直接向我們要筆、藥、水、空瓶，如果我們給他們會很高興、說不能給的他們會做個失望的表情，下診後也常見他們開心地撿拾我們丟棄的空瓶、藥罐。相較起亞州人民的保守內斂，非洲居民則呈現一種自然可愛的風貌。

   直接向義工們要文具用品的甘比亞人

 甘比亞建築多為泥石路中搭建的平房，路上可見放牧的羊群、馱運的驢隻。路上電線桿上停了許多非洲白頸鴉（大型烏鴉），豢養牛羊的農場與屠宰場相連，圍牆上則停著約4、5隻禿鷹。途中偶經沼澤區，可見稀疏的樹木點綴在黃綠的草叢。市集除了賣水果（芒果，卻因為缺乏果汁機而沒有賣果汁）、肉品之外，大都以藝品雜物為主，幾乎所有物件上都覆蓋著滿滿的蒼蠅。超商衛生環境相對較好，物價也與台灣較相似。甘國失業率超過5成，就業人口的收入大約在1000~10,000元（甘比亞幣，與台幣兌換匯率1:1）/月，無業居民多在空地種菜或是做些手工品維生。甘國人一天吃三餐，早餐約上午11點多、午餐約下午3、4點、晚餐則是約8點用餐，而齋戒時減為早晚兩餐。甘國為回教國家，女生出門往往穿長袖、包頭巾，一天祈禱五次。在街上時常可以見到甘國人在門口鋪上毯子，往麥加方向五體投地地朝拜。甘國人情淳樸，對外來訪客十分友善，不時會有小朋友跑來跟我們握手、要求合照。

   楊醫師問診中

 義診中大大小小波折不斷，先是第4天義診約莫下午5點結束，卻在途中遇到了小擦撞。雖無人員受傷，但小客車的車尾被撞凹了一塊。我們等警察來、跟司機到警局做筆錄，約莫過了一個多小時，正巧遇上滂沱大雨，路上又遇到車輛拋錨，回到飯點已是晚間10點多。義診當中，有些團員（包括我）出現中暑、感冒或是拉肚子的症狀，幸好經過在飯店休息後陸續好轉。義診最後一天，一位團員的護照錢包在順遊海灘時掉了，幸虧有大使館及時幫忙，才讓她拿到新辦的護照得以歸國。最後一天下午，車子深陷泥濘中無法動彈，當地居民紛紛前來幫忙推車，卻只見輪胎空轉冒煙不能前進。眼看著就快要趕不上晚間9點的飛機，還好帶隊張醫師臨危處理完善，請餐廳打包飯菜、調另外一部遊覽車前來接應，才使大家有驚無險順利登機。

    坐上飛機、用完餐，感冒未癒的我正想好好睡一覺，卻看到空服員拿著氧氣鋼瓶朝前方走去。我前去查看，發現是一位甘比亞籍婦女抱著上腹、痛得冷汗直流。同行陳重光醫師和我施行身體檢查時，發現病人太過緊張，上腹部幾乎都呈現緊繃壓痛狀況，又因為疼痛在地上翻動而導致診斷困難。我們只能用病人低風險因子、身體檢查無心雜音、血壓正常初步排除心絞痛後，根據病人胃酸逆流病史給了制酸劑、止痛劑。我們告訴病人目前的治療，並握著她的手、勸她深呼吸盡量放鬆，才能有助我們做出正確的診斷。在病人稍微平靜後，我們再次施行了身體檢查，發現明顯的右上腹疼痛，配合風險因子評估（體重過重、多產（子）、中年女性），懷疑是膽結石絞痛或是急性膽囊炎。向病人解釋完畢後我們完成病歷，並在機上多次探視追蹤病人，終於在清晨5點多安全抵達布魯塞爾機場。和機場醫師交完班後，耳畔縈繞著病人、空服員感謝的話語，想起內科訓練過程的笑與淚，又瞥見機窗外微亮的曙光，我突然溼了眼眶。原來運用自己的所學幫助病人，是這麼開心的事情！

    轉機的流程持續進行，我們來到充滿白人的布魯塞爾，心卻仿佛仍留在自然純樸的甘比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