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th 義工/陳鴻炘

作者為國小教師

美其名是付出，其實是得到，得到什麼呢？得到遠離都市塵囂的寧靜，更是得到服務其他生命的機會。

對現代人來講，早起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部分是為了攢生活費，不得已只好每日調好鬧鐘，按時起床，盥洗清潔，穿帶整齊上班去。但是，如果是為了特別的事情要早起，那就另當別論了。但通常這一類特別的事不外乎是像：登山，趕著攻頂看日出；出國，趕到機場搭飛機等諸如此類的非正事，再不然，就是像電影裡面的蝙蝠俠，夜行俠那一類的英雄，偶爾要早起出任務解救受難百姓，當然，他們的早起就是有價值的了。

花了泰半的人生睡糊塗覺，這次，我也傚仿一下蝙蝠俠的精神，早起出任務，不過，也真的是太早了點，凌晨三點要集合耶，只好進一下廣告，讓路竹會的其他義工多休憩片刻，等我個三分鐘。我果真是最後一個到，真是有點慚愧。上車後，幾乎是一路昏睡到泰武部落，中間只上了一次洗手間和在一家麵店隨便湊合吃了點東西。

兒時的志願中有一樣是懸壺濟世，像老殘遊記中的老殘一樣，四處遊歷，幫人看病，但是，因為書讀的普普通通，沒法兒，只好另謀他途，最後不上不下的當個教書先生。好在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琴棋書畫樣樣不通，醫藥卜筮種樹樣樣不會，唯獨會燒點菜，勉強還有一點用處。此次，這種微薄技能剛好能派上用場，既當不成太醫一流，能當伙夫一派，也足感欣慰。

太醫們看診，我們伙夫煮飯，各司其職，不是我誇口，這七八十口人的飯菜，對我而言，還真只是一塊蛋糕( a piece of cake)，也宛如桌上取柑橘。想當時，部隊生活中，一早上要切洗出五百人份的菜，滿手刀傷時而有之，因而現在面對這種小場面，就沒什好擔憂的了，因而悠哉悠哉，東逛西晃。

泰武看診的人數不多，大多是來看牙齒的小朋友，當晚的大社，情況雷同，但相較之下，拔牙的人數就多了，每個來看診的小朋友，幾乎都是一口咬著滲血的棉花紗布，一手抱著氣球、毛絨布偶而回，看來沒有弘光大學那群可愛小朋友帶來的貢品，還真難騙得了這群天真的山地孩子自動「引頸就戮」。

一夜安穩，隔天一早，去到佳暮部落，在那群可愛的弘光大學小朋友協助下，七手八腳的卸下了「吃飯傢伙」，很快的又弄出一頓午餐出來。看診的人數依然不多，所以吃完飯，很快的部隊就轉移陣地了。

下午到了大禮部落，是間荒廢的學校，很明顯的年輕人都帶著孩子離開了這個地方另謀生路去了。卸下了裝備，弘光大學小朋友口中的咖啡伯，拿出了咖啡壺煮起了咖啡，也不知道是不是咖啡香惹惱了廣場屋頂上的虎頭蜂，其中一隻巡邏蜂，猛力的叮在一位弘光大學小女生的頭上，小女生痛的流下眼淚，話說好人有好報，有時還真不是那麼一回事呢。大家帶著她趕緊遠離蜂巢，接著，搗了點巫婆芋汁，塗在她頭上，看來一切還算安好，但卻止不住小女生心中的委曲，也止不住她的眼淚，但要想報仇，可能還要仔細思量一下，最好還是大人有大量，原諒那小生命吧。

這晚的就診的人數倒是不少，趁太醫們在忙，偷跑出來，正想到處探訪一下，看看那戶人家有熱水提供，才剛走到斜坡，就遇到了一對夫婦領著一位看完診的阿婆往家裡去，原來他們是要去阿婆家洗澡，撿了個便宜，我也跟著去。阿婆的家在斜坡下，對於腳不方便的她實在有點辛苦。進了阿婆的家門，正對面的牆上掛著一張若大的結婚照，屋裡倒是沒什雜物，除了幾個櫃子，櫃門半掩著，露出幾件衣袖來，廁所沒燈，屋外有熱水器但沒熱水，想來是因為山區不便，瓦斯運費昂貴之故，因此，我也只好摸黑用冰冷的山泉洗去了滿身的疲憊和污垢。完畢，和阿婆聊了兩句，原來阿婆自己一個人住，幾個孩子都外出謀生去了，因此，她每日生活的單調寂寞可想而知，想到這點，忍不住又和她多閒聊了幾句，順便幫她看看藥袋上的處方，提醒她用藥的時間。臨走，我塞了一堆零錢給阿婆當買菜錢，可愛的阿婆跟我說不用，因為她說水是山裡的，不用錢，但我還是硬把錢塞在她手裡。

這一夜倒是不怎的安穩，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一咕嚕的爬起來，索性和司機大哥們喝酒去；那可不是牛飲，而是欲飲則飲，欲止則止，各隨其心不以酒為樂，以談為樂。皓月當空，銀河飛瀑，偶有流火刷空而過，閒談至月明星稀，方才就寢，當真是「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

隔天早上的瑪家義診一結束，大家用完餐，就班師回朝，隨著司機大哥魯班的貨車，我又一路昏睡到了台北。到了路竹會，幫忙卸下所有的裝備，至此，三天的行程終告落幕。

 每個來看牙齒的小朋友，幾乎都是一口咬著滲血的棉花紗布，一手抱著氣球、毛絨布偶而回，看來沒有弘光大學那群可愛小朋友帶來的貢品，還真難騙得了這群天真的山地孩子自動「引頸就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