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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秒必爭與死神拔河 向所有急診室醫師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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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th 醫檢師 / 簡美桂
         
作者為台北市立聯合醫院中興院區臨床病理檢驗科醫檢師
 
經過八八水災後,道路崎嶇不平,2009年10月24日傍晚,我們跋山涉水,來到屏東縣霧台鄉的活動中心,不少巨大落石歷歷在目,一路走來相當不平靜。巡迴義診到高屏,從國道3號在長冶交流道下,再經由省道台24線,經水門到三地門鄉,需在三德檢查哨辦理甲種入山證。
 
每次我都是下車打個招呼,將行程表及人員名單交給警察,就可以順利通關。這一次卻遭百般刁難,因內政部規定,自八八水災後,要進入霧台鄉一定要先行公文過去。一直沒有這樣的規定,後來和警察周旋很久才知道,之前放行一輛吉普車進入,並未確實辦理入山證,遇到大落石,人傷車毀,他們的隊長被調職處分。於是,義診團光是在檢查哨就延宕了一個半小時,最後通融霧台鄉村長下來做擔保,所有車輛才順利放行。
 
 
到山地部落義診時,有些病人不一定會講國語,這時就需要有人在一旁幫忙翻譯
 
到了霧台活動中心,會長因為要參加隔天羅慧夫顱顏基金會成立20周年的活動,先行離去。晚上開始看診,一開始看診病患就蜂擁而至,塞爆活動中心的大門。這時有一對年長的夫妻求診,女性會講國語,男性則完全不會,只會講魯凱族的母語。她代為轉譯她先生的症狀,我將病患帶到吳柏晏醫師的診前。
 
活動中心設備不足,我們將桌子合起,以桌面充當病床,讓病患平躺。吳醫師以聽診器聽完病患的心臟後,他說:「做個心電圖!」我趕緊幫病患接上EKG,他看完EKG的報告,加上病患的主訴及聽診,吳醫師說:「疑似心肌梗塞!」此時我的腦筋一直在轉:心肌梗塞在臨床上,檢驗科可以做的項目有:CPK,CK- MB, LDH, GOT, Myoglobulin ,Troponin-I ,EKG……吳醫師反問我:「這裡抽血可以做什麼?」我回答:「抽血就對了,這裡可以做的,我都會去做!」
 
有時地方設備不足,因此需要把桌子合起當病床利用
 
護理師楊珊惠一邊安撫病人一邊幫忙抽血,這位護理師在語言不通,須透過翻譯的情況下,她很詳盡、很有耐心替病人解釋醫師初步的診斷,以及之後的護理。我後來才知道她服務於台中的捐血中心,為了參加路竹會,行前她K了不少衛教的資料。好認真好nice的南丁格爾!吳醫師先行給予舌下NTG一顆,五分鐘後,症狀仍未改善再給一顆。   

心肌梗塞的症狀與心絞痛很類似,但在程度上較為嚴重,時間上也持續較長。胸部劇烈而持久的疼痛,大約有5分鐘。會伴隨噁心、嘔吐、氣悶、出冷汗、虛弱等症狀。會有焦慮不安,疼痛會蔓延到左臂頸部,下頷骨,甚至肩胛。在心電圖上可以觀察到的異常的現象:1、當誘導的位置在心肌梗塞的部位時,心電圖中的ST波就會升高;在其它誘導位置,所得到的心電圖中,這一段就會降低下來。這是由於:在嚴重缺乏氧氣的情況下,去極化波傳導的速度,會比平常慢而引起的。2。QRS波會有異常:R波減小,Q波增加,在心電圖上看到這些改變,就代表心肌已經遭受到無法挽救的傷害!

當我從護理師的手上接到抽出的血液,以最快速度去處理這支檢體。我怕稍有延誤,耽誤了病情。我看了病歷,他是民國16年出生的長者,我更加快自己的速度。不要看我平常「恰北北」的,事實上,我很害怕一條生命在眼前消失的剎那。

我剛出社會的那一年,在急診室值班,送來一位已病危男性病患,34歲,當時我去抽 Blood Gas,摸他上臂的動脈已經相當微弱,最後我決定抽股動脈。鼠蹊部的脂肪層較厚,食指必須用力按壓,才能感受到動脈的跳動。我用長針下針之後,雖然順利的一針見血,但在拔針的剎那,我感到病人的脈膊從有到無,皮膚的體溫逐漸地下降,我的腦筋閃出:英文老師曾說過「死亡」 (death)這個單字是沒有進行式的!

但是,當這個病人的生命在你的眼前消逝,他的體溫在觸碰的剎那感受到逐漸地下降,當下我真的很沮喪很難過,心裡面很想破口大罵:「誰說死亡沒有進行式!?你有感覺到嗎?你有看到嗎?你知不知道Death真的可以加上ing?!如果你在現場的話!」但是再罵,也挽回不了一條生命,CPR,電極前後上場,結果一樣失敗。

當檢驗報告完成時,我知道,這些數據對這名病患一點幫助也沒有,有的只是幫醫院申請健保,留下實質的證據。莫約10分鐘後,1名少婦帶著1名4歲的小男孩來到醫院,對著那病床哭嚎,那種淒愴的感覺,一直烙在我的心裏!我害怕生離,更害怕死別!

為了掌握黃金時間,必須在適當的時機下,當機立斷地做出決定是很不容易的,稍有閃失就是一條人命! 

 

常有義工問我:「做這樣的巡迴醫療只是短暫的駐足有什麼意義?」我的回答是:套句會長說過的話-----「杯水車薪」但是只要我們有心!人與人之間是有溫度的,只要你願意關懷,對方是感受的到。

有一次,在新竹縣尖石鄉養老部落,每次將前院借給路竹會義診的那戶住家,有兩位年輕兄弟說:他們小時候就看過會長來到這裡義診,對於會長願意長途跋涉來到部落幫助,相當感動,所以只要有人要來義診或是拍攝部落的文化,即使他們遠在竹東工作也都會回來協助。

那一次我看到會長倚著欄杆,向山下俯望,他胖胖的背影讓我覺得這個人怎麼可以這麼厲害,可以以這種方式把愛傳出去!你的一生可以影響多少人?有多少人受你正面而溫暖的影響?我在思考!

每個人都希望可以長期駐診,但路竹會並不是一個資金充裕的團體,所以我們有多少能力做多少事!加入路竹會快要10年了,看過許多次突發狀況,但是都順利的完成任務,解除病患的苦痛。

有一次在苗栗縣泰安鄉大安部落,遇到兩個小孩來求診,哥哥8歲、弟弟6歲,哥哥帶著弟弟去河邊釣魚,甩鉤的時候,鉤子甩入弟弟的頭皮,鉤子是倒叉鉤,無法直接取出,醫護人員先將弟弟的頭髮部份剃除,開刀取出鉤子再縫合,因為兩兄弟的父母都在山上工作,只好找來村長協助照料。

當最後一塊砂布固定後,聽見那位醫師對著小朋友說:「下次釣魚記得戴------安全帽 !」另一次,是在臺東縣海端鄉下馬部落,1名5歲的小朋友,騎著後面掛兩個小輪子的腳踏車,一路往下坡衝;在路面右側有一駁坎,他煞車不及直接掉入,額頭撞到磚塊。

他真的很會挑時間,當所有醫療器材放妥準備看診時,就聽到他的哀嚎!我們將他救出,找來小朋友的媽媽,準備清洗傷口及麻醉縫合。為了救這名小朋友,情非得以用了4名壯丁將他壓住;媽媽不捨地在一旁流淚!吳彥良醫師精巧的外科技術,漂亮的將小朋友額頭上的傷口縫合,已縫好的傷口看起來有點像額頭有月亮mark的---包青天!

十年的點滴,不是隻字片語所能形容。剛加入路竹會時,原住民的部落仍可見到許多小孩。1名年輕20歲的女子,已有3、4個小孩是常有的事。

有一次,我看到五峰鄉竹林國小的一棵樹上,吊滿小朋友新年新希望的卡片,其中有1張用注音符號寫著:「希望明年不要揹弟弟!」我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1年級的小朋友會有這樣的心願?都市長大的我很難想像為什麼要揹弟弟?我弟不要被我打就要偷笑了,我怎麼可能揹他!後來遇到值班的老師才知道:在原住民部落,一個7、8歲的小孩就算是小大人了;要幫忙家裡分擔一些家事,往往被分配到的就是揹3、 4月大的嬰孩,但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沉重的負擔!

一直到在新竹縣尖石鄉石磊國小,遇見1名9歲女孩全身莫名痠痛來求診,最後發現,她下課後需要幫媽媽採青椒,背後揹的竹蔞子跟大人所揹的一樣!那時後我才完全體悟他們的感覺。

隨著教育及推廣公共衛生,落實節育,慢慢地,因為少子化,許多部落的國小,後來變成分校、分班,很快的就廢校了。這是台灣的演變,很難想像過去有許多小朋友的光景!

每個NGO(非政府組織)團體,都有自己的柏林圍牆,鞏固特有的屬性及文化。團體跟職場一樣,多少都會有一些人我是非,當你有退轉心時,是不是可以想一想「不忘初衷」這4個字!只要這個地方可以發揮你的良知良能,把你的愛與善延續下去吧!看盡義工的來來去去,突然有感而發。我們不過是寰宇的一顆塵埃,慢慢的,許多事你會學會看淡、學會放下、學會原諒!

很感謝這條路上一直相挺的朋友,不論你是老朋友還是新朋友,因為有路竹會這個道場,我們才能聚首。每一次國內外義診能圓滿ending,都是靠大家協力完成!這些過程有汗水當然也有淚水!記憶像紀錄片般在腦子裡播放,來不及用文字陳述,但對大家的感恩一定要即時說:很感謝你們的幫忙,一路扶持的朋友,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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