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路竹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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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 商業周刊102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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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 商業周刊1022期"心富翁"特別專訪報導

風雨斷路,也要進山看診 一群無名醫生 部落義診12年

白雲纏繞著天空,美麗山色裡埋伏著凶險,明明遠遠看到小小的村落,車子卻彷彿彎彎曲曲走不到似的.

這是台灣路竹會(Taiwan Root Medical Peace Crops)成立十二年來第一百六十次義診,這趟義診共六十二人,分乘七部車,目的地是南投縣仁愛鄉等山地部落.這都是沒有醫院,巡迴醫療車也不會到訪的偏遠地區.

充當第一部車司機的會長劉啟群,本來是執業牙科醫生,現在他可以媲美越野賽的車手.山路忽而陡升忽而陡降,車底盤"倥,倥,倥"撞了好幾次,下陡坡時,車子響起"唧唧-唧唧--"金絲雀般尖細的煞車聲.

發起人劉啟群:蜿蜒險路盡頭必有最需要幫助的人

"路越難走,交通越困難,就表示那裡醫療不足與需求"劉啟群深信,蜿延險路的盡頭,必定居住著一群"最需要的人".

一九九五年底,劉啟群由報紙得知新竹縣尖石鄉山地部落醫療資源缺乏,他召集幾名醫師,護士去義診.沒想到,從此欲罷不能.於是,一個月一之,義診就持續至今.

劉啟群愛笑,眼睛經常笑成一條線,圓潤的臉,有時看起來還滿像一尊彌勒佛.但路竹會不屬於任宗教,就連"路竹"二字,"也是隨便取的,沒有特別的意義."他笑說.十二年過去了,路竹會的足跡從台灣到世界,走過馬其頓,西藏,印度,斯里蘭卡,馬拉威等國,他看過蘇門答臘大地震後的殘破景象,也在亞馬遜河上游流域見識到整個發狂的部落.

這天,當我們來到南投第一個部落"慈峰",車子一停好,大家紛紛到貨車邊,自動自發搬桌椅,藥品及器材.沒人指揮,義工默契十足,十五分鐘不到,全部就定位,一夜未眠的劉啟群說:一切都很克難,但該有的都不缺.掛號處厚厚一疊發黃的病歷,令人驚訝,一個流動性質的義診團竟能如此完好保有病患十多年的病歷.

開車六,七小時趕到這,但這天早上,部落的人正好被動員去參加一場選舉造勢,再加上有人結婚,整個早上看診的人不到十個人.

這麼遠來義診,這樣,投資報酬會不會太低了些?

劉啟群望了遠遠的青山,舒展倦乏的眼睛說:"這是我們該做的,來到這裡把舞台架好,觀眾會不會來,不在我們預測範圍內,也許婚喪喜慶,也許農忙,你永遠不知患者何時上門,但我們來就是了"

可假使真的一個人都沒來看呢?

劉啟群兩手一攤,"呵呵呵,那很好啊,代表他們都很健康啊,我們更應該高興."烈日照得他眼睛瞇得更細小. 這是路竹會奇特的哲學,這種"不要錢","不用健保卡"的義診,不管有沒有迎接,有沒有人看診,每月一次,該出團就出發.所有行程,全排定在路竹會的網站上,"即使土石流,颳風,大雨都照常舉行.因為從未改期,沒有人會懷疑網站上公布的日期."很多醫生,護士累積自己的假期,就為了能夠配合義診的時間,因為他們知道,到時絕對成行.

東港小鎮醫生:黑鮪魚珍饈,不如義診大鍋飯美味

屏東東港安泰醫院骨科醫生陳俞志,特地在前一天由屏東搭機來台北和團員會合.他原是台北中興醫院醫師,月入二,三十萬,在報紙寫專欄.三年前,他轉到屏東東港任職,沉澱自己.擁有潛水教練執照是運動高手,很會找樂子的他說:"我各方面都不缺,無論精神或物質都很富足,但我覺得一生要撥出一段時間,來做點不一樣的事."

參加義診,他得以換另一種眼睛重看自己,他回想去年此時,一位地方重要人士邀他去品嘗黑鮪魚.當他看到端上來二大盤魚肉,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第一之看到像Snickers巧克力這麼大塊的鮪魚肉,嚇死了!"主人為展現財力,拿出最肥美的魚肚肉,他吃了一塊,主人又挾了第二塊,他勉強吃了幾口,便吞不下了."你知道,魚肚太肥,吃著吃著,好像在吃豬油."

他皺眉,露出作噁的神情."最後幾塊黑鮪魚肉,因為沒有人動筷子,退冰後,慢慢滲出血水,丟在那."這個經驗令他感到不快.

醫生的收入一般比受薪階級高好幾倍,物質不虞匱乏,社經地位也高"但我可以保証,很多醫生在精神上極度匱乏,生活就是醫院,病人,病人,病人,專業很好,但離開這領域後,就什麼都沒有了."陳俞志說.

但他認為,人生除了黑鮪魚,例行性的看診,應有更有意義的事.台灣普遍醫療資源過剩,像在大城巿,醫院滿街都是.陳俞志說:"不缺我一個."但在山地,醫療資源極度缺乏下,多一個醫生,就是一個醫生,這是根本立足點的問題.能幫助他們一點,就是一點,那與在大醫院看掛號病人很不一樣.

義診中午時分,這時候的陳俞志捧著一個大缽,吃得津津有味,食量不小的他,直嚷嚷"大家這樣吃飯太好了."比起名貴黑鮪魚,這些飯菜吃起來特別香.

外商銀行經理:少了LV和名片,做卑微瑣事更快樂

莫莉絲(化名)在一家外商銀行擔任經理,以前她很習於競爭,也懂得享受競爭帶來的物質回饋."有錢了,當然就買最具指標性的LV包包啦!"但眼前的她,長髪素顏,左看右看都不像外商銀行經理.

"我什麼都有,但我感到缺乏,感到生命壓抑.我想要覺得自己是個有用的人,對人有貢獻,有幫助."後來,她開始加入義診,到窮鄉僻壤,丟開經理頭銜,做衛教,送病歷,做一些非常簡單的事.奇妙的是,在卑微的瑣事中,她竟獲得更勝於工作的滿足感.當她的同事休假出國去玩,莫莉絲卻走到印度,喀什米爾,巴基斯坦.....戰火延燒的土地,"這一頭在義診,另一頭軍人荷槍實彈保護他們."

義診之後,她回到職場."發現競爭多麼虛幻,想買的東西變少了,快樂卻變得越來越多."她像上癮了,"我覺得很富有,希望不要有任何人認識我."向莫莉絲要名片,她直率的說:"我不帶名片,來這裡就是想與工作完全切割."

黃昏車隊重新上路,趁著薄暮趕路,山路更加險峻,車窗外,高山茶,高冷蔬菜沿著六十度陡坡一列列種下來,來這海拔三千多公尺的高山,這些平地人覺得可口的山產,卻也破壞了水土.道路邊半公尺厚的擋土牆,遇雨一塌,都變成斷壃殘壁.劉啟群搖搖頭,來這裡義診十多年來,這些路稍微修平後,只維持到下一次大雨.

陳俞志醫生打趣的說:"這條路簡直是rocknroll啊!"多次在國外義診的劉啟群說:"唉呀,這裡的路,和非洲的比,簡直是豪華的啊!"才一剛說"豪華",碰一聲,前面嘩啦啦就遇到落石,道路一通了,修路的怪手也還在觀望.眼見天色昏暗,陳俞志趁著石塊一陣亂滾的空檔,下來充當指揮,怪手挖出一條路,讓車子一輛輛安全通過.走了沒多久,車輪又陷在泥淖,動彈不得,大家下來一起推車.

這十幾年,路竹會都在和這種顛簸的山路博鬥.

好不容易,車隊終於抵達翠巒部落,等了一天的村民,晚上七點半一開診,就蜂擁而至.臨時醫療站還兼發放物質,文具,衣服,白米,一位原住民找到一件帥氣的牛仔外套,高興的轉身搖屁股.

正當大家忙得不可開交時,,忽然一片漆黑,跳電了.牙醫張凯榮摸黑,戴起礦工用頭燈,半跪著看牙.他刻意模仿原住民說國語特有的腔調,揚起歡愉的尾韻,哄一位遲疑再三的病患,只見他羞怯張開滿口紅跡斑斑的爛牙,坑坑洞洞變黑的銀粉,活脫脫就像原住民醫療的現狀.他蹦出一句話:"我上次看牙齒噢,是十年前的時候."如果路竹會沒有來,他可能繼續等個十年.
 
在荒村孤燈義診的此時此刻,所有義工忘我的一起工作,沒人喊累.一位義工說:"需要社群,村落,共享生命的苦痛或喜樂."
 
路竹會的藥品很多是向別人募來的,沒有X光機,更不會有手術台,很多第一線的問題,近視要配眼鏡,長骨刺要開刀,糖尿病,高血壓,痛風等等無法處理.雖然能做的有限,但劉啟群說:"給需要水的人,一杯水就是最大的幫助."但如果需求超過了一杯水,很抱歉,幫不上忙,義診並非萬能.如果你只有一杯水,也不必硬擠出兩杯水來奉獻.來參加的醫護人員或義工,都是'願者'--自願交出自己的時間,精神或專業能力,沒有"投資報酬"算計,更不為買贖罪券或累積天堂門票,也不必揹負偉大的微言大義,或高舉什麼旗號.
 
願者因為無償,沒有交換的對價關係,所以格外感到一股實踐的自由感,因而有強大的內發的力量,熱情.第一次參加義診的高雄醫學大學學士後醫學系學生蔡欣怡說:"你若是雨,就要到有水的地方."他打算接下來自籌十幾萬,參加路竹會國外義診.
 
他們願"上釣"! 參加義診像站在圈內,比較實在
 
馬偕心臟加護病房護士陳淑芬,自九二一參加路竹會埔里救災後,就愛上了義診.她負責總務,總在車隊離開前掃廁所,清衛生紙.
 
她在加護病房,每天經歷病患及家屬生死交關掙扎.對於能為人付出,她更有體會,她說:"以前沒有義診時,感覺好像站在圈外,光捐錢,捐物資改善別人生活,覺得很短暫;但用自己的專業能力幫助別人,參加義診,就像站在圈內,半年一次來關心,看他們好不好,那感覺是比較恆久的,實在的."
 
"路竹會最大的資產是成員的向心力."劉啟群解釋說,路竹會從不開會,也沒有任何強制的權利或義務,就因為它鬆散,柔性,不為特定教條,反而吸引各種不同背景的人參加.
 
路竹會十二年義診估計已有七,八千人次參與.除了"會長"劉啟群外,沒有任何人有抬頭,因此不可能求名,也沒有資源可以搶,更無利可求."願者"為何要"上釣"?
 
劉啟群說,來參加義診的人,從自己各自的角度,得到自己的快樂.就像"蒙娜麗沙的微笑","她的微笑能夠這麼美,是因為你不管從什麼角度,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覺得她只看著你,只對你微笑,你就會很滿足."
 
對參加路竹會義診的人來說,"你到底得到什麼?"沒有標準答案.但可以確信的是,絕不是滲出血水的鮪魚肚.路竹會醫護義工,在志願的付出,得到更雋永的滿足.心裡的"",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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